“爹为什么要打仗？”

打仗，另一种说法就是战争。战争就是为了一口气，谁也不服气谁，非要用刀、枪、剑、戟、箭、斧、钺、锤……甚至拳脚石头显示比对方有更多的勇气更强的力量而将他杀死不可。那是一种残忍的事。

男人为什么要打仗？因为男人都爱打架，管着这一片土地的男人也爱打架。爱打架的都是公的，比如家里的两只公鸡，大牛那一回把一只小青蛙捉回来，一只公鸡发现了，啄了去，另一只也发现了，相互争抢，最后打将起来。头破血流，脖子上的毛都被啄掉光了，它们还没有停止的意思。把它们关在笼子里，公鸡就在笼子里乱扑来扑去，几欲破笼而出。不得已，拿了两个小布袋子，从头到脖子，各自套住，扎紧，谁也看不见谁了，它们才慢慢消停下来。男人毕竟不是公鸡，也找不到能套住他们的套子。

听说。男人战死疆场。那一战全军覆没。战死的男人们被敌军踩蹋，最后头颅被割去，是敌人请功的证明。曾经强壮的男人尸骨无存。

又是听说。男人当了一任小军官，得势了，得意了，到一户人家里抢了别人的女儿，带在身边受用。他一定抱着那个小女人，一定也弄疼了她。心里很痛，心里很酸，两眼开始模糊。

纳鞋底的粗锥子扎在食指上，鲜艳的血滴慢慢涌出，慢慢变大，最后顺着手指流到指根，大牛问：“血！娘！出血了，疼不？”

“不疼，娘不知疼。”

“娘真神！”大牛夸赞说。却跑去烧香的小桌子上捏起了一小搓香的灰烬，为娘撒在伤口上，血就止住了。

洗澡时，有人在屋外高一声低一声吹着小调。大牛叫了起来：“二狗！二狗！你看我娘洗澡！”

这一片院落里传出女人一阵阵骂声，要打死二狗，诅咒二狗没饭吃，拉屎拉不出来，还要掉进茅坑。女人骂一声，小孩学着骂一声。

半路上，二狗让大牛叫他爹。二狗爹没当成，一瓢粪水倒被泼到了身上，吓得他抱头鼠窜。关于活寡妇与野孩子的流言蜚语一夜之间风生水起，风刀霜剑，一刀一剑，砍在心里，刺进敏感的神经。

女人带着孩子，挑着一担闪亮的沉重的希望，走进了岁月深处。

寡情薄义多弃